向前走的大学时代

本来想着读了森见登美彦的原作之后能好好做个对比的，结果读完之后发现这之间的不同并不重要，回头又看了一遍汤浅政明的剧场，若是仅仅拘泥在找不同，那也太没必要了。汤浅与森见的同与不同已经交融在一起了，一如热水上的速溶咖啡山，物理上完全不同的两者，以缓慢坍塌的方式变得无法分离，最终成为了更有趣的东西。 迷茫迷茫着就拖到现在了，因为没有灵感。所以吧，你知道的，这只是不会写东西的咸鱼的自言自语。 勉勉强强算是在新年之前填上了这个小坑，找了些配图最后还是懒得放上去了，反正也只是些无聊的文字，酸涩一点正好符合文字本身的味道。

一

汤浅曾经在访谈中说过把森见的原作从一年缩到一天的原因——“日本市场对于短篇拼盘的成见”，以及怀着对原作主旨中“多余的，无聊的东西其实是很美好的”这一部分的“敬意”于是无忧无虑地对剧情组成进行了大刀阔斧和细致周到的改动，汤浅如此狡猾地把槽口堵住了以至于想吐的人多少都有点无所适从，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提到一点被剧场删掉(或者说极度浓缩)的剧情。
说到“对无聊和多余赋予价值”这部分主旨，印象最深的其实是原作里校园祭中的那个大象屁股，原作中少女在校园祭上碰到一个冷清的展位，一位女生还原了一个大象屁股雕塑，少女摸上去触感极其细致，就像是真正的大象屁股一样拥有某种粗糙感和产生在从未摸过的人心中的新奇与认同感，仿佛是非机械的戈德堡机械。不过这种更奇特，更小众，更无聊的东西让少女感受到了一种更普遍的感动，也就是段首提到的那部分主旨。当然这种主旨在森见的笔下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留给初次的读者仔细咂摸滋味的机会并不多，这也是森见能写出对读者产生不加思考的，密集冲击力的原因之一。
而汤浅擅长的正是在画面表现力和叙述结构上对观众直观的冲击力，这也许就是汤浅与森见在春宵苦短中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的原因吧。
虽然很可惜的，汤浅删掉了一些有分量但占时过长的桥段，但在改编这件事上称之为鬼才也不为过。学院祭事在动画中和胖次长是被苹果砸中的一对，而在原作中确实是一个女孩子而不是学院祭事，这部分一是为了满足“游击戏剧”这条线夸张的戏剧性，故意制造出有趣的转折感，二是丰富学园祭事的整个人设(男女通吃)，把学园祭事从单纯的幕后大手带入到舞台的前线，毕竟他在动画中的线索地位是从头穿插到尾的。而在动画中胖次长最后还是突然转折到跟剧组中暗恋他的妹子在一起了，由于是汤浅，所以相当有可能怀疑这妹子就是按着原作中被苹果砸中的妹子给的人设。类似的东西还蛮多的，不过有趣的是汤浅在一些重要场景中居然一反常态对着原作几乎一字不改，比如最后前辈的脑内会议便是如此。这种控制力也许就是汤浅无论能让作品起飞多高最后依旧能平稳落地的原因吧。

二

更多的剧场之外的东西，还是建议可以读一下森见的原作，相信会带来关于这部作品更多的东西。
回到剧场本身上来说，剧本的线索把握得相当牢固，真正从头到尾的线索是少女的“冒险”和前辈的“恋爱作战”，其他所有的人物，背景，故事等等皆是在离不开主线的影响力之下的或独立或缠绕的描写。在剧场中汤浅明显更偏向于描述“缠绕”的一方，亦或是给独立的部分添加上更多的相关性，这是相当困难却有效的手段，剧场本身的短时使得其同时也就需要更有效率的东西，而当信息量在观众脑中剧增的同时，手段(指增加联系)本身带来了另外一个显现的主旨，这部分主旨随着众人感冒这一桥段逐渐清晰，最终才能带来充实的故事整体，这也即是汤浅所说到的“怎么去理顺这强行塞入一晚的故事逻辑”。
在作画上，科学猴（汤浅所在的动画公司）依旧是使用着他们擅长的流畅夸张的FLASH动画制作技术，汤浅很喜欢的卡在最后的跳跃飞空和少女最后的脸红，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也有少女脸红的卡，以及少女赶去最后一场游击戏剧的奔跑戏。在最后阶段用具象的画面去描述发烧感冒的前辈被探病的少女攻破的一大段戏码很多都是由大平晋也来完成的，虽然汤浅这次不想让他太搞事——“别画太恶心，尽量简洁点”，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是蛮震撼的。
配乐方面是由负责小魔女学园TV版的大岛满来完成的，因此会听到一些熟悉的曲调和旋律风格。
总之，汤浅塑造的成片极具想象力。荒诞，正经，世俗并存于无限制的画面表现力，丰富且压得住的音乐，富有创造力却稳固的剧本等等细节之中，这些东西造就了本片不容易腻的观看体验。

三

上述东西能够组成让我吹爆的点，但不是让我敲键盘的原因。就像烟花中男女主在泳池边的那场邂逅、月色真美最后分离时对不会分开的相信、龙牙里背对所爱之人的离去一样，春宵苦短让我无法遗忘的是它对爱这个几乎没有正面提过的字的完整的描述。而当描述过程逐渐变得复杂和残酷的时候，解开死结的方式却是简单和单纯的。这种反差是让我陷入其中的原因，是对处于失望透底和嘲笑轻视的我的一次小小的帮助。
先辈追逐少女的过程其实蛮正常的，因为某一次契机确定了自己对少女的心意，开始制造巧合，强行搭话，融合少女的生活，所谓的“挖护城河”，计划着当时机足够成熟，一切条件都满足之后发起一生一次的攻势。然而少女是一个走得太快的人，好奇心让她对即使旁人看来无聊的东西也悉心观察，执行力让她不停地经历着一站又一站的风景，而先辈在她意识里只是个“经常碰到的学长”这样的角色。
时间在这样的攻守平衡之中会过得很快，而在一生一次的攻势之下便仿佛会无限地延长。
虽然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少女新奇的生活中特别绚烂的一次，也只是前辈默默追寻的旅途中特别艰苦的一回，但日常总会迎来一个极限点。汤浅为了能在一晚上的短时间内唤起无意识的少女，让周遭的人在感冒这一事件的摧残下或直接或间接地给以提示，甚至让感冒本身成为少女迈出脚步的起点和终点，感冒也不再是感冒了，它变成了世间最平等的连接方式，变成了超越差距的共同体，变成了空气一般浸染所有人的东西。而当最后少女抱着拉达达达姆觉得自己好像感冒的时候，感冒本身又不是上面那些比喻的意向了，它变成了另一件与它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在春宵苦短快要收尾的时候，汤浅依旧没有放弃很多其他想要表达的东西，先辈脑内会议中“以考研的名义拖延找工作”的暴言，对感情这件矛盾，低级，掺杂庸俗的性意味的事情的愤慨，却又不得不承认其解决办法竟然只有简单和单纯的非理性行为，最后两人怀揣着对方最不容易最真诚的心意的时候还在说着“真是太巧了呢”，以及前面更多的，其他角色的故事和细节，我渐渐认识到，他们是属于这个故事的角色，是一件庞大而温柔的集合体。
而细细想来，也许最让人惊讶的是，在某种程度上这真的很像大学生活，或许有些地方没那么夸张，而有些地方远比其夸张，或许遇到的并不全是happy end，或许这段时间只是单纯地很长或者单纯地很短。
但集合了那些无聊和意义，彷徨和前进，复杂和单纯，热闹和孤寂，以及一定会有的爱。这不得不向前走的一段旅程，不是所谓的大学时代，那又是什么呢？